千锤百炼“手撕钢”（卓越工程师）

  一块薄薄的、看似锡纸的不锈钢片，用手轻松将其撕碎。山西太钢不锈钢精密带钢公司生产车间，现场演示刷新了人们对钢的认识。

  密码是“薄”：厚度仅为0.02毫米，相当于一张A4纸的1/4。这一不锈钢材料顶尖技术产品问世，技术攻关取得重要进展，位列国际领先水平。

  “薄”的极限突破，来自于公司经理王天翔率领技术攻关团队锲而不舍、精益求精。

  2008年，太钢集团投资建设精带生产线，集成引进当时世界顶级设备。2012年投产，只能轧出0.1—0.5毫米的厚板，连续亏损。

  2016年2月，集团主要领导找王天翔谈话：“精带公司从体量上说是小厂，却担负着科研攻关的使命。你要把担子挑起来，彻底改变现有局面。”

  王天翔很清楚：精带公司长期亏损，是因为只能生产“大路货”；唯有走高精尖的产品路线，占领市场制高点，才能扭转颓势。

  世界顶级设备，为何生产不出顶级产品？这是首个要求解的问题。专家研究得出：“原材料差一点点，设备差一点点，人员也差一点点，最后加起来，就差得太多了。”

  “我们要从‘精’字入手，解决‘差一点点’的问题。”王天翔推出了设备功能精度、工艺控制精度的“双精度管理”，建立精度控制点94个，新增38项设备功能，解决了诸多“精度不精”难题，使世界顶尖设备功能达到甚至超过了设计预期精度。

  公司党总支副书记樊中业回忆，生产设备的循环箱内有污垢，影响设备精度，王天翔爬进机器清理污垢；轧制油多年未更换，对产品表面上的质量和产品性能略有影响，但换一次要120万元，换不换？王天翔拍板：换！

  产品质量、技术上的含金量上来了，市场竞争力也强了。当年，高的附加价值产品比例提高到65%，实现盈利500万元；第二年盈利1036万元，第三年盈利1500万元，公司走出困境。

  王天翔一开始就定下目标：以“0.02毫米”这个不锈钢的极限厚度为切入点，研究高端产品。这个目标当时遭到了质疑。

  生产0.02毫米不锈钢箔材，要把一卷原始钢带放进轧机里，轧辊像擀面杖一样把钢带从厚擀薄，工作原理不复杂，工艺难度却很大。20个轧辊，加上多个变量因素，综合形成数万种配比结果。要从数万种可能性中，寻找最佳可能性。

  王天翔推行“白板归纳法”，研发队伍各自将问题、分析意见写到白板上，逐条比对、集体讨论，一起商讨形成应对之策；再失败，就再开白板分析会。历经711次实验，攻克175个设备难题、452个工艺难题，厚度也从0.1毫米、0.05毫米、0.03毫米，一丝一微地往下薄。

  2018年初，0.02毫米超薄不锈钢精密箔材研发成功，终于千锤百炼出了“手撕钢”。

  “‘手撕钢’研发成功后，我们的产品有价格和质量优势，很快出口到美国、日本、韩国等国家。”樊中业说。

  攻克“0.02毫米”后，王天翔和团队并没有停下创新脚步，继续向着0.015毫米冲锋。

  这个厚度超出设备设计极限，轧辊已经“感觉”不到箔材的存在，在“擀”的过程中不断打滑，难题一个接一个出现。但他们没放弃，2020年8月16日，宽600毫米、厚0.015毫米的不锈钢精密箔材轧制成功。

  “我们已经延伸出许多新的专业，如微控加工、抗压不变形等，必须不断推进技术创新。”王天翔说。

  精带公司是科技改革示范企业，王天翔和团队用好先行先试的政策，积极谋划激励科学技术创新举措，出台权责匹配的激发鼓励措施；采用揭榜挂帅的方式，引进、整合科学技术研发力量进行技术创新。

  今年，精带公司的科学技术研发费用占比达4.5%，明年计划占比增长到7%；公司高的附加价值产品占比达85%。

  “在不锈钢精密箔材领域，我们已是领先者，但还不能躺在成绩簿上‘睡大觉’。”王天翔说，下一步将继续研发新产品，如手机用的像素掩膜板、5G用的无磁钢等，解决我国高端制造所需的关键基础材料问题。

  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1年12月19日 02 版）(责编：刘圆圆、陈羽)